卖力气为生的人的手——指关节粗大,掌心和指腹覆盖着一层磨损得发黄发硬的厚茧,有些地方甚至还有新旧交错的裂口。指甲缝里,嵌着洗不掉的黑色油污和泥垢。这双手,完美地诠释了他在宏发市场作为一名临时搬运工的身份。
如果不是亲手将他抓获,如果只是在街上擦肩而过,赵承平绝对不会将眼前这个散发着汗臭和廉价肥皂混合气味的、卑微落魄的中年男人,与那个心思缜密、反侦察能力极强,在京州搅动风云的巨大阴谋中扮演关键角色的“鬼影”联系在一起。他就像一滴最普通的脏水,完美地融入了这片名为“底层社会”的汪洋大海,无声无息,也无人察觉。这种极致的反差,反而让赵承平心中警铃大作——这恰恰证明了王德海的伪装有多么成功,他的内心有多么坚韧和可怕。
时间在审讯室里缓慢流淌,墙上的石英钟发出的“滴答”声,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,每一声都像一记小锤,不轻不重地敲击在王德海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。他能感觉到对面那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自己,那是一种不带情绪、却拥有巨大压迫感的审视,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肉,直视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秘密。他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、绞紧,手心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裤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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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,在这漫长的、如同酷刑般的沉默之后,赵承平开口了。
他的声音很平静,没有威胁,也没有质问,就像是在和一个老熟人聊天,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。
“王德海,”他缓缓地念出这个名字,像是在确认一个事实,“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找你吗?”
这个问题,像一把钥匙,捅进了王德海一直紧锁的心理防线。他的身体猛地一颤,那颗始终低垂的头颅,第一次有了轻微的、幅度极小的摇动。
他没有发出声音,只是摇了摇头。
然而,他那双始终躲闪、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的眼睛,却暴露了他的内心。
赵承平看着他那副顽抗到底的姿态,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、冰冷的弧度。他没有提高音量,依旧用那种平稳到令人心悸的语调,缓缓地抛出了第一枚重磅炸弹:
“京州,‘10·23’专案。想起来了吗?”
“京州”这两个字,如同两根烧红的铁钎,狠狠烙进了王德海的耳朵里。他那一直如石像般僵硬的身体,瞬间绷紧到了极致,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冰锥刺中了脊椎。他极力控制着自己,但喉结还是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,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吞咽声。他耗尽了全身的力气,才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死死地压回了肚子里。京州,那个他逃离的、如同噩梦般的城市,那个他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地名,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。
赵承平的目光如影随形,捕捉到了他最细微的反应。他不给王德海任何喘息的机会,继续说道:
“你在京州的‘福满楼’后厨干过,是个切墩的。老板叫李福全,对不对?”
如果说前一个问题是惊雷,那么这一个问题就是精准的利刃,直接割开了他伪装的外衣,露出了血淋淋的过往。王德海的心脏猛地一缩!他们不仅知道案子,连他在哪里、做什么都查得一清二楚!那个油腻、嘈杂、永远弥漫着饭菜和汗水味道的后厨,是他潜伏生涯的第一站,也是他自以为最安全的藏身之所。他以为自己只是那里无数个面目模糊的打工者之一,干了几个月就悄然离开,不会留下任何痕迹。可现在,对方连老板的名字都叫了出来!
他那低垂的头埋得更深了,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。沉默,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、也是最徒劳的抵抗。
赵承平的耐心似乎无穷无尽。他身体微微前倾,双肘撑在桌面上,十指交叉,形成了一个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