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毛帐篷扎在草甸上,旁边用石块压着边角,以防被风掀翻。 这里的人,脸上都带着高原的印记。肤色是赭红的,被强烈的日光和风沙长久地打磨过。房舍外可以看到些老人坐在墙根底下晒太阳,手上摇着转经筒,远远就可以听到筒心的小锤发出“咯哒、咯哒”的、安稳而单调的声响。年轻的牧人骑着马,赶着乌泱泱的牦牛群从山坡上漫下来,马蹄踏起烟尘,他们呼啸着,声音高亢而苍凉,像鹰唳。 如此一路边行边看,在进入丹措洲的第二天,我看到了一座密教寺院。 这寺院就建在最高的山坡上,高大华丽,金顶在稀薄的阳光下,晃得人睁不开眼,与那些藏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 我便在附近转了转,待到天色傍黑,才在寺院近处找了个冒着炊烟的藏房,将车停好,下车上前。 门虚掩着,我轻轻敲了敲那扇用旧木板钉成的门。 “哪个?”一个带着浓重口音、略显沙哑的女声从里面传来。 我清了清嗓子,道:“阿姨,您好,我是过路的,天晚了,想找个地方借宿一晚,行吗?” 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拉开一条缝,一张黝黑、布满皱纹的脸探了出来,头上缠着暗红色的头巾。她上下打量着我,眼神里带着警惕和好奇。 “哪里来的?”她问,语速很快。 “从锦官开车来的。” “哦,锦官,远得很。”她喃喃了一句,仔细打量了我几眼,犹豫了一下,侧身让开,“进来嘛,外头风硬。” 我连忙道谢,弯腰走进屋里。一股混合着烟火、酥油和某种干草的气息扑面而来,温暖而厚重。屋里光线很暗,只有火塘里的火焰跳跃着,照亮一小片区域。 “坐嘛,火塘边上暖和。”她指了指火塘边一个矮矮的、用羊皮垫着的木墩,自己则走到火塘另一边,拿起铁钳拨了拨火,又添了一块干牛粪,火苗“噗”地窜高了一些。 我坐到火塘边,伸手在火上烤了烤,转头四下打量,却见四壁徒空,几乎没有什么家具装饰,倒是在墙壁上挂着一张开国领袖的画像。 画像已经很旧了,下角标示的印刷时间还是六十年代的。 一个看起来七八岁、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从里屋钻出来,躲在女主人的藏袍后面,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。 “阿嬷,他是哪个?”小男孩用藏语小声问。 女主人用藏语回了他一句,“是锦官来的汉人。” 然后她转向我,提起一直在火塘边煨着的黑黢黢的铝壶,问:“喝茶嘛?” “喝,谢谢阿姨。”我赶紧双手捧起她递过来的木碗。 碗里是温热的酥油茶,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。 她看我喝了一口,脸上似乎松弛了一些,又问:“一个人,跑我们这山卡卡里头来做啥子?东西又莫得好吃的,路又难走。” “我想在这边收药材,来探探路,看看情况。顺便也当旅游了,看看风景。”我捧着碗,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,“这边风景挺好,人也……不一样。” “有啥子好看的嘛,都是山,都是石头。”她嘴上这么说,却在我身边的木墩上坐了下来,拿起一个转经筒,开始慢慢地摇动,发出那种熟悉的“咯哒”声。“晚上你就睡这里,火塘边上,暖和。就是莫得床,铺盖有,新的,晒过的。” 我客气地说:“这就很好了,太麻烦您了。” “麻烦啥子嘛,过路的人,哪个还没个难处。”她摇摇头,目光望向跳动的火焰,“以前驮茶叶的马帮,也是走到哪里,歇到哪里。就是没啥子好菜饭给你吃,糌粑,奶茶,还有点风干肉,吃得惯不?” 我说:“吃得惯,给您添麻烦了。” “莫得事。”她停下摇转经筒,对着里屋用藏语喊了一声,叫那个小男孩去拿铺盖,然后继续摇起了转经筒,不再说话。屋里只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