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要缓缓睁开眼,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。蒯通,陈平——这两个名字,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,本该在楚汉相争的舞台上大放异彩,而后或隐或显,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。而在这个被他彻底改变的时间线上,他们却在魏豹麾下蛰伏多年,直到今日,才终于站到了他的面前。
“宣。”他只说了一个字。
声音不大,却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殿外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上,蒯通与陈平并肩而立,皆着深衣,戴进贤冠,做儒生打扮。这是高要立国后的新规——非朝会时,官员入宫可不着官服,以示君臣从容论道之意。看似宽和,实则是高要刻意营造的一种氛围:他要的不是唯唯诺诺的臣子,而是能真正为他所用的能臣。
两人年纪相仿,皆四十出头,正当盛年。但气质迥异。
蒯通身材高大,面庞方正,蓄着修剪整齐的短须,双目炯炯有神,顾盼间自有睥睨之气。他是纵横家传人,善辩术,通机变,在原本历史上最着名的事迹,便是在韩信势大时力劝其三分天下,几乎改变了楚汉之争的结局。
若非韩信犹豫未决,历史或许真要改写。此刻他站在殿前,背脊挺得笔直,目光扫过咸阳宫的重重殿宇,神情中既有赞叹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——他在评估,评估这座宫殿的主人,是否值得他倾心效忠。
陈平则略显清瘦,面容白皙,三缕长须飘洒胸前,一双眼睛微微眯着,似醒非醒,却偶尔在开阖间闪过一丝精光。他穿着朴素,姿态谦和,仿佛只是个寻常文人。但了解他历史的人都知道,这正是陈平最可怕之处——他善藏,善忍,善谋于无形。
汉初的云梦擒韩信、白登解围、计除诸吕,背后都有他深不可测的谋划。此刻他垂手而立,眼帘低垂,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甚在意,实则早已将宫中侍卫的站位、传令内侍的步伐节奏、甚至远处宫墙上旗帜飘动的规律,都收入心中,默默分析。
两人已在此等候一刻钟。这是有意为之的安排——既是考验耐心,也是彰显君威。
“蒯兄,”陈平忽然低声开口,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,“观此宫室气象,与昔日阿房、未央皆不同。陛下似乎……有意融合古今?”
蒯通微微颔首,同样压低声音:“殿宇规制取秦之宏大,装饰纹样却杂糅百家。你看那檐角——”他眼神示意,“既有秦瓦当的夔纹,又有楚地的凤鸟,还有燕赵的兽面。更奇的是那些琉璃窗,此物本应极珍,却大量用于偏殿。这位陛下,不循古制,不守常理。”
“正是。”陈平眼中闪过一丝欣赏,“当年在魏豹处,收到陛下密信,信中思想之奇、见识之广,已令人震惊。今日见其宫室,更觉此人不凡。他能从一介白身至今日帝位,绝非侥幸。”
蒯通沉吟道:“只是不知,这位不循常理的陛下,会如何考校你我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警惕与期待。他们潜伏魏豹麾下多年,表面为魏豹出谋划策,实则早与高要暗通款曲,传递情报,影响魏豹决策,使其始终困守河东,未能真正威胁高要。如今高要对魏豹动手在即,将他们接来,既是保护,也是正式启用。而这第一次面圣,无疑是决定他们今后地位的关键。
正思忖间,殿门缓缓打开,内侍高唱:“宣——蒯通、陈平入殿觐见!”
两人整了整衣冠,迈步进入宣室殿。
殿内空间极为开阔,十二根合抱粗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。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黑色大理石,倒映着殿中的一切。最深处,九级玉阶之上,高要端坐龙椅,身后是一面巨大的屏风,上面并非传统的山河社稷图,而是一幅奇特的星象图,星辰以金银丝线绣成,在透过琉璃窗的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