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生后续的话,夜溟完全没有听进去。
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这具沉重的身体上。
这具身体,对他而言,就像是一套锈迹斑斑灌满了铅的沉重枷锁。
每一次呼吸都需要刻意费力,每一次心跳都显得如此沉闷,抬一抬手仿佛都要对抗整个世界的阻力。
他感受不到空气中的活性能量,每一口呼吸带来的都是窒息感。
从执掌规则,生命不朽的半神之境,跌落至这孱弱不堪,朝生暮死的凡人躯壳让他觉得十分荒谬。
周围仪器嘀嗒作响,医生和护士们脸上洋溢着发现奇迹的兴奋。
但只有夜溟自己清楚真相。
他似乎在生命本源的爆炸中,经历了无法理解的维度跨越。
魂穿到了一个可能不存在灵气的泥沼世界。
回想起苍星海域上的大战,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。
败了。
彻彻底底地败了。
想到溟雾族传承数万年的荣光,最终竟断送在自己手中。
想到那些信任他,将力量寄托于他的族人,最终可能尽数沦为书言成长的养分……强烈的无力感与愧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他燃烧了自己,却依旧未能挽回溟雾族倾覆的命运。
这份沉重,远比这具躯壳的枷锁更让他感到窒息。
周围的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。
检查终于结束,在一众:医学奇迹、保持密切观察的议论声中……他被身边人接走。
对此,夜溟没有拒绝。
车窗外是飞速掠过,充斥着钢铁与霓虹的陌生城市。
但这样的世界,它看不到任何希望。
或许,他这辈子都要被困于此,直至魂穿后短暂的生命迎来终结。
最终,车辆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建筑前:黑夜城,阳光孤儿院。
根据路上的交流,他已经明白自己的身份。
是这里的一名工作人员,也曾在这里长大。
将他接回来的,都是在这座孤儿院里一起长大,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。
下了车,年迈的老院长脸上带着关切,却也掩盖不住对他“死而复生”的惊惧。
“小白……你……你真的没事了?”院长身边,年纪稍长的青年小心翼翼地问道,试图搀扶他,却被夜溟下意识地避开。
那青年的手僵在半空,气氛一时有些尴尬。
老院长叹了口气,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:
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……什么都别想了,先好好休息。”
夜溟目光扫过这些所谓的“亲人”。
他们脆弱、短暂、被困在这能量贫瘠的牢笼中而不自知。
他们的关怀,于他而言,轻飘飘的毫无分量,更像是一种讽刺。
他曾是溟雾族将军,如今却要接受这样一群渺小生灵的怜悯。
可悲。
他沉默着,没有回应任何关怀,只是微微点了点头。
在一道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,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房间。
关上门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。
他靠在门板上,缓缓闭上眼。
窗外是陌生世界的喧嚣,体内是孱弱枷锁的束缚,心中是文明倾覆的沉重与孤寂。
失败阴影,与这具卑微躯壳的现实,交织成了最深刻的折磨。
他开始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。
如果能回到怪物世界,那么一切皆有可能。
曾经的他能让溟雾族从枯寂中复苏。
或许还能再来一次。
哪怕成功的可能性近乎于无,他还是想要去试试。
或许怪物世界就有这类规则,可以逆天改命,让失去的一切都重新归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