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外头传来一阵讥讽的低笑声和议论声,黄宗炎皱了皱眉,略带愤怒的扭头看去,那些讥讽的笑声和议论声瞬间消失不见,但黄宗炎也看得清楚,那是几个还束着发士人模样的年轻干部,他们意识到不好,正在往后躲。
“你们几个躲什么?出来!”黄宗炎一拍桌子,人群让了一条路让他们进了会议室,之前的嬉笑态度已经完全没有了,一个个如同做错事等着挨训的孩童一般垂手立在一旁,都是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。
黄宗炎却没有因为他们这老实的模样就饶过他们半分,在桌上那一堆文件里翻了一阵,找出他们审的戏本,教训道:“我刚刚说有些干部脱离实际,你们笑什么?觉得没骂道自己身上来是吧?他们这些穷苦出身的干部有这样那样的问题,你们这些士林出身的干部,问题更多!”
黄宗炎随手翻开一个戏本,凭记忆就翻到被他之前标注的一页,手指点在上头,目光严厉的看着几人,一名干部向前挪了一步,喉咙里咕哝一下咽唾沫的声音让整个会议室都能听得清楚,显然这个戏本是他负责审的。
“你自己看看这一段唱词,‘银汉倾颓裂碧霄,鲛绡碎处卷狂潮,朱楼漫作浮槎逝,碧树摧成断梗摇……’,我问你,这是在写戏本呢,还是在写诗呢?就算是写诗,堆砌文采也是下乘!更别说这戏是要唱给老百姓们听的,写成这样,老百姓们听得懂吗?而且这一处唱段还是从一个农民嘴里唱出来的,农民嘴里唱出这么矫揉造作的词来,你觉得合理吗?”
那干部老老实实的低声回了一句,反倒引起黄宗炎更大的愤怒,又猛的拍了拍桌子:“既然你自己都觉得不合理,那你是怎么过的审?我们是反反复复的强调,我们的戏曲是要给老百姓们看的,必须要贴近老百姓们的生活,不要把你们往日里那些个文人墨客伤春悲秋的毛病给带进来,你们呢?到现在这个问题竟然还要我来说!”
黄宗炎又翻出另一个戏本,推到桌前,负责审核的干部左看看右看看,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挨训:“还有你,我们之前也说过吧?不能过分强调我们干部的力量,搞个人英雄主义,要强调群众的力量,干部只是一个引导和发动的作用,重点还是要表现‘群众百姓团结一致、才有认定胜天的力量’上!”
“你看看你审的这本,都是在说我们的干部怎么干怎么做,老百姓呢?完全没了身影,只是充当一个背景,这挖渠的事是咱们干部一个人能完成的吗?显然不可能嘛!一个市委主人,协调指挥、组织力量有他,扛沙包堵缺口有他,挖渠清沟有他,施粥防疫还有他!他是会分身术还是怎么的?怎么到处都有他?你自己说,这合理吗?”
那名干部头垂的更低,一句话都不敢说,黄宗炎瞪了他一眼,又翻开另一个戏本,这次拍着桌子连手掌都拍红了:“之前的问题还能算小问题,这戏本里头的问题,严重的很!情节臃肿什么的我也就不说了,这里头我们的干部和一个妇女开幕就聊了一整幕的家常,这有什么用呢?对后来的剧情有什么影响呢?完全没有,后来就遭了洪水,那妇女不知是被冲走还是幸存,反正完全没了踪影,既然如此,那写她做什么呢?”
“这一整幕都可以完全删掉,开幕之后直接从村里遭了洪水开始就行了嘛!”黄宗炎翻了两页,纸张翻动的哗啦啦响,将他心里的恼火借此发泄了一些:“最严重的问题,这主角怎么还和这什么……青莲谈起了恋爱呢?竟然还有主角扔下工作跑去照料青莲的戏码!的确,我们是提倡新婚姻,提倡自由恋爱结婚,但这部戏是要做什么?是要宣传团结、批判小农思想的,这种男女感情的事占了这么多篇幅,岂不是喧兵夺主?”
“有些人,一天到晚就只会写这些男女感情的东西,幻想什么‘才子佳人’,让他写团结,就男女同志‘团结’到床上去了,要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