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铃儿纵身踏上石阶,三步并作两步跃至门前,湿漉漉的靴子毫不迟疑地跨过门槛。朽木门廊在她身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将门外灯笼的幽光隔绝在外。她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:“磨蹭什么?”
阁内黑暗如墨,仅有几缕月光从破败的窗棂间渗入。风铃儿凝神细听,方才探路三人的脚步声早已消失在走廊深处。她忽然蹲下身,指尖掠过积满灰尘的地面,几枚新鲜的脚印正朝着西北方向延伸。
“西北方有动静。”铁面生的青铜面具在昏暗中泛着幽光,他无声地出现在风铃儿身后,衣摆掠过积尘的地面。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前厅回荡,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鹰。
风铃儿倏然起身,循着脚印方向望去。就在这一瞬,阁楼深处突然传来重物移动的沉闷声响,伴随着细微的机括转动声。她敏锐地注意到墙壁上的一道裂痕正在缓缓扩大。
\"装神弄鬼。\"风铃儿从鼻腔里逸出个淬冰般的短促气音,肩线却已如张满的弓弦般绷紧。束带下的腰肢微微下沉,指节在昏暗中无声收拢。
她耳廓微动,捕捉到身后随从们鱼贯而入时错落有致的脚步声,如同暗夜潮水漫过滩涂。就在这窸窣声响渐成合围之势时,铁面生的衣袖倏然翻涌,顷刻间所有脚步声凝滞在将发未发之际。
整座阁楼忽然在黑暗中苏醒,老旧的梁柱发出连绵不绝的嘎吱声,像是沉睡的巨兽在翻身。灰尘从椽木间隙簸簸落下,墙面传来细微的震颤,仿佛有无数精密的机括正在墙体深处缓缓啮合。地板传来若有似无的震动,沿着脚底直窜脊梁。
风铃儿旋身后撤时,檀木隔板已自梁间垂落。榫卯相扣的轻响如骤雨打萍,转眼便将铁面生的身影吞没在樟木香气里。她掌缘劈向仍在震颤的木板,只触到细腻的木纹,三寸厚的紫檀竟比精铁更坚不可摧。
“还能这样玩?”风铃儿屈指叩响紫檀木板,听着对面传来渐远的机括声。她突然抬腿踹向机关接缝处,木纹里顿时震出簌簌尘灰。
“这叫如意神工塔。”风铃儿猛然回身,发尾在暗处划出利落的弧线。只见星尘不知何时已静立在转动的廊柱旁,月光透过窗棂描摹她素白的衣袂。
“怎么不早说?”风铃儿烦躁地扯了扯腰间束带,牛皮革带发出紧绷的摩擦声。暗红色短打衣料上沾满细碎木屑,随着她的动作簌簌飘落:“这破塔还会拆人玩?”
星尘指尖轻抚过檀木机关,眸光在昏暗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。她以掌缘徐徐划过墙面榫卯:“神功如意塔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部件组成。能变作八种‘城器’、八种‘阵器’、八种‘人器’。”随着她手腕轻转,木构件应声滑出繁复的轨迹。
“城器者,可建城拔寨。” 星尘屈指叩向廊柱,指节与檀木相触发出清响。随着叩击声漾开,褐色木纹间竟隐隐浮现出戈矛交错的轮廓。
“阵器者,可供卫千军。”她腕间暗劲轻送,并指如剑倏然点向暗榫,那些兵戈纹路便如水中倒影般微微颤动起来,整面墙垣应声化作流泉。
“人器者,可万般如意。”木构件如游鱼般循着既定轨迹滑动重组,待她将掌心轻覆于机关核心时,流转的木理渐次凝固定型。
随后,星尘轻轻拂过墙面,但见榫卯如流水般重组出茶案轮廓。她执起凭空显现的紫砂壶,琥珀色茶汤斟入白瓷盏时,正传来阁楼深处机括转动的轻吟。
\"来,先喝口茶。\"她青瓷盏便顺着木纹滑至案几边缘,盏底与流动的木理相触时竟未发出半分声响。眼底倒映着机关变幻的幽微光晕,那光在星尘眸中流转不定,仿佛将万千机巧都沉淀成了静默的星河。
“慢慢看着他们在里面乱闯吧。”茶烟袅袅升起,在星尘眉眼间蒙了层薄纱,连带着墙垣后杂沓的脚步声也模糊起来。那些急促的响动穿过机关夹壁,被檀木滤得失了